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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高致,君子风范

日期:2012/3/12 11:08:18 人气:6066

听龚一先生“谈弹古琴”有感
二〇〇九年三月三十一日  
    连续两周系里都安排有学术活动,但今晚这场学术报告不同,它与我的方向-西方音乐史—毫不相干,听后却“逼迫”着我产生一种立即写点什么的冲动。实际上在去学校(西安音乐学院)的公车上我还犹豫着是否有必要全程参与,尤其当我赶到培训学院一楼小会议室看到翘首以待的人流甚至已经涌到了门口时,就更坚定了看看就走的想法。然而事实却是,我不仅留了下来,而且是直挺挺地站两个小时,以这种坚执的方式留了下来。


    头一次见到龚一先生,却并不感到陌生。他是我高中时代收藏的第一盒琴曲录音带里第一支琴曲的演奏者。那盒音带名为《中国古琴音乐大系》,第一支琴曲是《潇湘水云》。从此这首琴曲成为我的挚爱,其后听到的各家版本再也无法替代那种“感时花溅泪”般孤愤幽怨的“潇湘水云”,——龚一的潇湘水云,而不仅仅是郭沔的潇湘水云。这也许是推动我在黄昏沉沉的暮色中赶半个多小时路又站了两个多小时的动力。


    七点四十分左右,讲座开始。在我的后面,推来搡去的人流几乎令人站立不稳。在琴案的后面,龚一先生缓缓落座。先生先讲琴有三千余年源远流长的历史――这意味着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绵延不绝的生命力,而自唐代《碣石调•幽兰》以降,三千首琴曲的传世曲谱称得上古代音乐的蔚然大观。与昆曲、长调、木卡姆这些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音乐相比,作为独奏乐器的琴确实卓而不凡。


    龚先生接着举出琴曲《流水》一例,说明从历史典籍中相传的俞伯牙的《高山流水》,至唐时分为两首独立曲目的《高山》、《流水》,再至宋代有明确段落的《流水》,最终在清代张孔山的名作――《七十二滚拂流水》中臻于化境,琴曲的形态演变应该蕴涵着多么丰富的历史与文化信息,而当先生感喟《梅花三弄》在三个历史时期的形态变化中,原本曲尾清晰的转调被模糊淡化继而被抹平,体现出琴曲创造力的衰退时,平静的语调中又包含着多少深沉的惋惜。


    讲座中令人兴奋地莫过于听先生抚琴。先生端然独坐,神态肃穆庄严,但琴音却变化万端,或清微幽远如鸿翔天边,或高亢嘹亮如万钧雷霆;或飞扬灵动如落英缤纷,或枯寂古淡如青灯古佛。《神人畅》与《大胡笳》奏毕,先生气定神闲,容色不改,继续娓娓道来。当言及创作乃琴乐发展之根本动力,而目前新创作的琴曲却又廖如晨星难尽人意时,先生激动起来,话语中的沉痛与殷殷期望令人动容。


    一曲当代新作《春风》结束了先生的讲座。大家开始提问。令人印象深刻的问题是当罗艺峰先生问及如何向青少年普及琴乐时,龚先生风趣作答,称少年习琴当选择合其心智发展规律的乐曲,一曲《小草》令人解颐。当程天健教授问及三千首曲谱发掘整理的现状,有多少琴曲仍活跃在今天的音乐舞台上时,龚先生诚恳建言,应以严谨的学术态度进行打谱来“盘活”琴曲。先生认为若集中琴界的优秀人才共同为一部作品打谱,各人通过实际音响、学术论文等方式反复论证以形成可供实际演奏的现代谱本,这样才能够令人信服地产生更符合历史原貌的权威版本,使大多数沉埋于故纸堆中的琴曲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从讲座现场出来,新月如钩,校园长长的林荫道上颇有几分“人闲桂花落”的安谧,许多同学与老师还留在会场,也许是为抓住这与大师面对面地交流的机会吧。不对,用“大师”这一源自意大利文maestro的称谓并不妥当。“大师”多少带有自上而下的凌人盛气,这并不合于龚一先生谦谦君子的风度。还是以“君子”这一古老的称谓称呼先生吧。


    回家于灯下独坐,禁不住生出许多遗憾来,因为现场无法作笔记而遗忘的东西着实太多,令人怅恨。尽管听了二十多年的琴,但对于琴这件乐器本身及琴乐,我却终究只有隔物看花般地朦胧印象,认识是几乎谈不上的。所以先生谈到的那么多的知识与洞见我还无法化为自己的语言,只能留下些浮光掠影式的片断感悟。


    然而,隔着这薄薄的遗忘回忆整场讲座,令我欣然快慰的是先生尽管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对于琴与琴乐的珍爱,但却从不借着与西方乐器或音乐作品的相较来抬高琴的艺术品格。原本我以为先生一定会对西方音乐说些不屑的话的。因为,谈中国传统音乐之优而言必称西方音乐之“劣”几已成一种思维定势,在笔者与闻的多场普及国学或论中国传统音乐的讲座中,演讲人每每都要抬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西方文化”或“西方音乐”的假想敌来,而从不具体说明所谓“西方文化”是古代希腊、罗马时期的“古典”西方文化?是中世纪基督教意识形态一统天下的“前现代”西方文化?还是二十世纪下半叶以降被称为“后现代”的西方文化?而“西方音乐”又是哪个地区、哪个阶段、哪种类型的西方音乐?在这种类似关公战秦琼式的话语竞争中,常见的说法之一是贬西方音乐之“直”而力挺中国音乐之“曲”,讥西方音乐节拍之“死”而盛赞中国音乐节奏之“活”,仿佛西方文明只诞生出贝多芬交响曲式的西方音乐,而从不存在格里高利圣咏那样的西方音乐;只有十七世纪后普遍标有小节线的“节奏僵硬”的西方音乐才值得讨论,而全不理会此前一千余年无小节线历史、此后乐谱上常注有rubato的西方音乐。而先生在娓娓的叙述中亦谈及琴这件乐器具有灵活转调的能力,也举例证实古曲中确实存在复调现象,甚至在回应程天健先生的问题时,以小提琴这类弦乐器的记谱方式来佐证用五线谱配合特定符号记录的琴谱如何能助益于演奏,但自始至终却从未贬损过任何一件西方乐器或西方音乐作品,这多少有点出人意料。聆听龚一先生的讲座令我心折,也令我欣慰,因为从先生瘦削的体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是一种文化自信与自尊,看不到汲汲于中西音乐之先后、高下、优劣相较的功利心态,听先生平和从容而又饱含挚爱地谈琴、抚琴,我深切地感到这才是承载我们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的底蕴。


                                                 作者:西安音乐学院 祁宜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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